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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 探花郎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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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蒙本欲冷眼旁觀,但她還是改變了主意:

那名良家弱女子其實有幾分烈性,在地痞流氓要去摸她時,她一口咬了上去,惡狠狠地讓人看得都覺得牙酸。被咬的地痞,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聲,沒被咬的那只手高高揚起,就要扇向咬他的女子。

下一刻他整個人倒飛了出去,當他狠狠摔在地上時,他都還沒有反應過來,到底發生了什麽。

原來在不遠處的林蒙,這時卻已神乎其神般地來到了近前,還在眾人反應前,輕輕撥開咬人的女子,接著又出手震飛了滋事生非的地痞。

這一連串的動作,發生在短短一瞬間,足以震懾住這幫地痞流氓。他們彼此交換過眼神,狠狠瞪了林蒙一眼後,拖起倒地的同伴,腳底抹油溜了溜了。

被救來了的女子還楞楞地沒有反應過來,就被一旁的年邁老者拉住了胳膊:“阿提,還不快快謝謝恩公!”

叫阿提的女子回過神來,用衣袖擦了一把帶出血絲的嘴,二話不說就朝林蒙拜了一拜,再站起來後卻是道:“你還是快走吧,他們有不少兄弟,恐怕不會就這麽算了的。”

老翁面露難色:“阿提,恩公她武功那麽高——”

阿提打斷了他的話:“阿爺!”

林蒙心中遲疑不定,還不等她做出判斷,後續麻煩就來了。林蒙她已經聽到了他們傳來的吼聲,和絕對稱不上雜亂的腳步聲,她微微揚眉,看向不遠處的路口:“我想已經晚了。”

去而覆返的不止那幾個地痞流氓,還有十數個大漢。

幾個腳夫一看這陣仗,連忙離開了是非之地。

阿提咬起了唇角:“怎麽會這麽多人?怎麽辦?”她還面帶愧疚地看向林蒙,以為事情發展到這樣糟糕的地步,都是因她而起。

林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並沒有說什麽。

先不說阿提和她阿爺,到底是真落難還是要碰瓷,就說去而折返的這夥人,林蒙敢肯定他們並不是真的地痞流氓,且他們恐怕還就是沖著她自己來的。

因為這群人分明訓練有素,他們每四個人合持一張漁網,同時展開,圍在林蒙三人周圍。

他們的動作半分不見浮誇,也不再掩飾什麽,在林蒙觀察他們時候,他們就變換了動作,將包圍圈子縮小了幾步,同時手中的漁網與漁網交接處,仍舊能夠保持重疊,密不透風,絲毫不留空隙。

從這一點,就能夠看出這一群人配合熟稔。

這麽個漁網陣,實在不是“花拳繡腿”。

不過林蒙也因此確定王憐花一行人,還就是在這呂宋國,而她現在所面對的情況是,她正處於拜師學藝前的被考驗階段。

或許,這考驗早就開始了。

林蒙想到這兒,手按在了懸掛在腰間的長劍上,又偏頭看了眼阿提和她阿爺。

那老翁早就嚇得不輕,直縮在後面,倒是阿提驚慌失措後,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只是她兩只手使勁攪在一起,顯示著她心裏的慌張。

林蒙越發疑惑了。

老翁冷不丁開了口:“恩公,您有法子嗎?”

林蒙半垂下眼:“他們顯然有備而來,這一陣法著實精密,想要脫身,就必須尋到這陣法的關鍵所在,只要牽制住這一關鍵,就可破陣。亦或是我們能找到這陣法的破綻,從破綻處脫身。”對林蒙來說,還有個法子,那就是一力破十會。

阿提轉過頭來:“是不是有一個人亂了陣腳,這什麽陣法就會跟著亂了?”

他們說話間,那群人卻動作不停,包圍圈又縮小了幾步,試圖來個甕中捉鱉。

而這時候又有腳步聲傳來,竟然是之前那幾個腳夫去而覆返,只是這次他們扮演的,不再是義憤填膺的角色,反而個個手持刀劍,分站在外圍,顯然是給這漁網陣查漏補缺。

老翁傻了眼:“怎麽會這樣!他們怎麽會是一夥的!”

林蒙也驚訝了一瞬,她不由地看向阿提。

阿提楞了下,旋即意識到什麽,她使勁搖頭。

林蒙沒有說什麽,她手中的長劍已經出鞘,面對著這一重又一重陰謀詭計,她也沒心思試探來試探去了。

只是在林蒙動手前,有一個人先她一步行動起來,那就是阿提,她紅著眼,攥著手朝著持漁網的陣中人撞去。

那漁網本就不是一般的漁網,鋒利程度堪比鋼線,再者阿提這樣毫無章法地撞上去,無異於以卵擊石。

那群人也沒有要和阿提客氣的意思,然而林蒙可不允許阿提插手,她陡然間斜上一步,猶若飄風般,同時持劍的手腕微晃,劍光如海上風嘯,帶起波濤洶湧,白浪連山。

試圖捕“魚”的一眾人,一下子亂了陣腳。

處在風暴中心的林蒙,也在千鈞一發時抓住了阿提的腰,讓她從危險邊緣拉了回來。

林蒙在確定阿提安全後,將她放在“風暴眼”內,她則反客為主,讓捕魚者變成了茫茫大海上茫然無助的渺小存在——林蒙學會了獨孤九劍,後結合辟邪劍法轉而悟出其他劍招。這輩子重新練起,自然比初學時事半功倍,也不存在因為看起來年紀小,就經驗不足的情況。

也因為多出的這麽多年,才讓她運功起來能夠做到身意合一,人劍合一。

她身形變幻間,原本還信心滿滿的“地痞流氓”只覺得遠處潮水推進,且水下暗流湍急,處處隱伏著兇險,讓他們不得不隨波逐流的同時,還不得不防備四伏的危險,稍有不慎就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。

他們也確實沒堅持多久,個個狼狽倒地,和漁網纏繞在一起,便是那幾個“跳反”的腳夫,也沒能逃得了。若非林蒙沒有下殺手,否則這會兒就是一地的屍體了。

在將這一群人都幹趴下後,林蒙舉目四望,她幾乎完全確定這就是針對她的考驗。

其實從之前在港口時,前有萬事通,後有“快刀”秦英時,林蒙就覺察到了不對勁。

那麽既然要考驗她,林蒙想對方必然更傾向於親自圍觀,然而她目光所及之處,並沒有看到陌生的身影,這周圍也沒有能夠完全隱匿身形的地方。

林蒙又想,對方是否就藏在圍攻她的這群人中呢?

林蒙看著倒了一地的手下敗將,回想了之前對招時的感覺,她覺得可能性很小。畢竟她是沒有出殺招,但在那種危急情況下,人的本能會戰勝一切的,但他們中沒有誰還藏著掖著。

再說阿提和她阿爺。

林蒙對他們倆的身份仍舊抱有懷疑態度,忽然她想到了什麽,然後一根針將所有的線都串了起來,她提氣喊道:“李茂,何不出來一見?”

她內力本就不弱,現下刻意註入內力,因而聲音傳得十分悠遠。

須臾後,之前在大船上侍奉林蒙的後勤工,長相平平無奇的李茂,就出現在林蒙面前。他一改之前的怯弱,一雙眼睛炯炯有神,和之前的李茂胖若兩人。

“李茂”盯著林蒙,將她從頭打量到腳,又從腳打量到頭,忽而拍起手來:“好孩子!”他的聲音也不再是之前的,變得清亮許多,乍然一聽,會讓人覺得聲音的主人,也不過二十多歲,反正都是個青年人。

林蒙剛要說什麽,就猛地一側頭,有道身影從屋頂飛躍而來。他人還未完全到,爽朗的聲音就先傳了過來:“怎麽了這是?嗨!原來是你啊。我說王憐花,你又搞什麽幺蛾子了?”

來人錦衣敞胸,左手提著只酒葫蘆,腰間斜插著柄無鞘的短刀,滿臉都是胡茬子。在他那漆黑的濃眉下,生著兩只貓也似的眼睛,滴溜溜地轉動著,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不少。

林蒙心想:“他恐怕就是熊貓兒了。”

林蒙又想來人話中透露的名字,心中才跟著完全確定,便轉頭去看“李茂”。沒想她這只是一轉頭一回頭的功夫,“李茂”就不再是原來平平無奇的模樣,而是變成了個玉面朱唇的英俊青年。他怕也有三十多歲了,一雙桃花眼卻灼灼生輝。

見林蒙看過去,他還沖林蒙眨了眨眼,不知有多少風流跌宕。

林蒙雖說知道這次學藝不順,但她還真不怎麽喜歡被這樣接連的刺探,所以她也不可能向當初尊敬梅大先生、梅二先生那樣,去尊敬眼前的王前輩。

於是,面對王憐花的如花笑臉,林蒙不冷不淡地拱了拱手:“王前輩。”

王憐花又眨了下眼。

熊貓兒已經來到了近前,看著滿地哀嚎者,又瞧了瞧依偎在一起的阿提和她阿爺,再看看明顯變裝的王憐花,最後把目光放到手持長劍的林蒙身上:“小姑娘很面生啊,剛才是你喊了那麽一嗓子吧,那這些人也是你打敗的咯?”

林蒙朝他行禮:“熊前輩安好,晚輩保定城林詩音。”

熊貓兒撓了撓後腦勺,“熊前輩”聽起來怪不好意思的。

王憐花多聰明的人,他自然感覺到了林蒙對他的冷淡,他面上卻不顯,噙著笑,用輕松的口吻道:“‘小李飛刀’李尋歡的表妹,我記得我上門時,你們倆正相親相愛,怎麽一轉眼的功夫,你就棄你表哥不顧,千裏迢迢來到海外了?”

他這絕對是一針見血。

而且他說完,就一直盯著林蒙的臉,不想錯過她的表情變化。

林蒙果然蹙眉。

只是熊貓兒一驚一乍起來:“啊!不會是你見人家小姑娘長得好看,就蓄意勾引了人家吧?”

“熊前輩說笑了,”林蒙反應神速,立刻接了熊貓兒的話茬,但她眉目一轉,又補充了句:“不過我有心折於王前輩書寫的《憐花寶鑒》。”

熊貓兒:“哦哦。”

王憐花卻直接指出:“我怎麽聽著你是瞧不太上我本人?”

林蒙一笑:“見仁見智。”

王憐花:“…………”

熊貓兒這時也意識到氛圍不太對,他一想就點出了根本原因:“我知道了你這家夥,肯定又設計為難人家小姑娘了。”

王憐花一嘆,臉色變得平靜而略有凝重起來,他緩緩道:“這《憐花寶鑒》記載的任何一樣學識,都是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,也是能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的,那我若是想尋個衣缽傳人,是不是該謹慎再謹慎?若是這傳人沒有足夠高的天分,沒有超脫絕大部分人的悟性,沒有讓人交口稱讚的品行,我又如何放心得下?又如何能將自己一生心血所聚,就那麽交付於他?”

他老人家唱作念打俱佳,熊貓兒果然附和道:“那倒也是。”

林蒙則一作揖:“您這般煞費苦心,晚輩佩服不已。”

王憐花被她這綿裏藏針刺得心中不爽,他決定教一教她什麽是尊師重道,於是一拍手道:“你們可以退下了。”

那群人哎呦著從地上爬起來,另外就是阿提的阿爺,也跟著卸下了偽裝。

從剛才就站在旁邊雲裏霧裏的阿提,頓時驚呼出聲:“阿爺!”

“你阿爺在家好好躺著呢。”王憐花一擺手,阿提被他的下屬,半脅著領了下去。

林蒙皺起了眉。

“她是真的哦,可是個勇敢的好姑娘。”王憐花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把扇子來,那扇子瞧起來十分精巧,上面畫著的山水畫很是絢麗。他就那麽一扇又一扇,動作瀟灑飄逸,哪怕他還穿著一身糙衣,也能讓人下意識忽略。

只是他說出來的話,就沒有那麽動人了:“想來你一開始也懷疑她和她阿爺,是不是在演戲來哄騙你吧?但她怎麽看怎麽不像,所以你就上前幫助了她。可是當你看到原本那幾個腳夫也是假的,她阿爺也不對勁,是不是就會下意識認為阿提必定和他們是一夥的。她再做什麽,你都會認為她別有用心。”

王憐花說得分毫不差,林蒙也無縫接上了他的話:“當她去為我打亂陣法時,我就會冷眼旁觀,親眼看她去送死。”

王憐花笑得甜蜜:“那等到我再告訴你真相時,你就會被愧疚壓垮,餘生都將良心不安。”

他話音剛落,林蒙手中長劍再次出鞘,如同一條白龍,迅疾此刺向他。

王憐花之前並沒有預料到林蒙會朝他動手,但在林蒙有所出擊的動作時,王憐花就覺察到了,所以在林蒙的長劍刺來時,他一只手往身後一背,另一只手中的扇子就快如閃電般,迎向了那柄長劍。

只聽得一聲錚鳴,原來那柄扇子並非完全紙制的。

熊貓兒則在旁邊為林蒙喝彩:“小姑娘上啊,揍他!”這丫就是欠揍。

王憐花:“…………”

林蒙一雙眼睛清冽如冰泉,劍光也帶著極地之寒,盡管在出招時仍有克制,但比起之前對付那群捕魚人時,這次林蒙盡了更多力。

王憐花也遠非那些雜魚能比,他武功博雜,心計靈敏,相輔相成下,他以往和對手比鬥時,對手還未出招,他就能猜到對手所要使用的招數。且心與手之間的配合,如臂使指,就在那間不容發的那一剎那間,對手還未出手,他已先出手封閉了對手的招式。

只是這一套,並不適用於現在。

林蒙的劍招帶著只攻不守的架勢,還能夠自如地變幻,就像大海上忽而冰山飄至,忽而熱海如沸,忽而魚躍鯨浮,忽而風嘯鷗飛,讓人根本防不勝防不說,一旦露出破綻,等待對手的就只有死路一條。

王憐花見招拆招,很快姿態就沒有一開始那麽瀟灑了,他原本背在身後的手,也跟著過來招架。他也是個天才,左右手能夠同時使用不同的招式,還能是完全不同的路數,且他的很多武功都十分狠辣。

但這仍舊沒能讓他占據優勢,林蒙十分沈得住氣,劍影彌漫間,真氣在體內循環不息,如高山流水般源源不斷,漸漸地和長劍合成一體,讓她整個人都像是開鋒的寶劍,所到之處,可所向披靡。

站在一旁圍觀的熊貓兒,看得熱血沸騰,不由得喝彩連連,恨不能自己親身上陣,連遍尋他不到的沈浪找過來,他都沒有發覺。

沈浪目光如炬,略一沈吟後,滑入到對陣的兩人中間,左右分博,沒幾招就如同摩西飛海般,將兩人分開。當然了,因為他的加入,林蒙和王憐花也各自收斂了起來,順勢被分開。

林蒙收回長劍,臉頰因為真氣快速運轉,比之先前多了幾分紅潤,眼中不羈還未完全退去,顧盼間華彩流溢,動人心魄。

王憐花多瞥了一眼,在其他人看過來前,將裂了一道縫的扇子藏到了袖中,還先發制人道:“詩音你是個好孩子,只是年輕氣盛,難免耐不住心。我拿阿提試煉你,自是要顧忌她安全的,那些人手中有分寸的。再者你盡管懷疑她,不還是救了她嗎,可見你品行高潔,讓我非常滿意。”

林蒙抿了抿嘴:“我並沒有。我當時不是在救她,只是不想讓她插手我的對決。”

王憐花半點都沒有被打臉的尷尬,他手一背:“哦?”

林蒙心想:‘你哦屁哦。’

王憐花則心想:‘她肯定在心裏罵我。唉,出師不利呀。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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